“旧岁河间赈灾,他在赈灾粮草中掺和谷皮陈粒,无视灾民生死从中牟利;今年东平赈灾,他将招讨草贼营中兵器锻造交托到其舅弟开设的兵器行,以次充好,无视我朝百姓安危,行虎饱鸱咽之事。”
“而这不过是他万千罪行中的两条而已,”我毫无畏惧地看向殿上天子,“陛下若有疑虑,可当即派人到王平府中查验——白玉为砖、翡翠作案,首辅府中规制无有不逾矩,就是今年的贡茶,他府里暗自扣下的都要比宫中更好。”
“应小吉!”王平矮胖的身子晃了晃,“你……!”
他脸色发白,说不出话来。
“……枉我将你当做亲女对待,可如今……”
我面无表情看他:“我是翰林院首独女,晟朝风骨三代忠臣之后,怎会与你同流合污?”我皮笑肉不笑地转向应院首,“我父亲自小便教导我,宁折一身清白骨、不屈一分奴隶颜,此生绝不能污了我应府门楣……不是吗?”
应院首此刻的神情之陌生,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这个女儿似的。
我说完那番话之后,就彻底低下了头不再说话。
可我的话就像是压倒树杈的最后那粒雪,将王平的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撕开了一道口子,朝中百官捉到了风向,纷纷进言举证起王平的罪行来。
如钱塘大潮,一浪高过一浪。
等到今日的早朝结束时,官家派出去的人也到了王平家。大理寺卿备好了审讯案,一纸诏书查封了首辅府。
我换下了官服,站在角落里见到王夫人和王羡的十六房小妾被依次压走,满府的妇孺尽皆嚎啕大呼冤枉,惹了一整条街的百姓驻足交头接耳。
过了一会,王羡被留到最后押了出来,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年糕似的白袍子,头发倒是梳得异常齐整,怀胎六月似的怀里还紧紧攀着一只狸猫儿。
他从府里出来,一边磕磕绊绊地被人赶着往前,一边左右张望着找人,有些慌乱。
走了没两步,他就在重重的人头里见到了我。
王羡眼睛里放了放光,紧接着便如释重负一般将手中的狸猫儿一放,同那猫指了指我的方向,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被押着走了,背影带着些狼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