盯着经文瞧了半响,却一个字也看不得心里,忍不住回头看着沈府门楣上的黑布白条和刺眼的“奠”字,她的脑中浮现出前世的种种。
她生在贫苦人家,自小八字硬得很,克死了自己父母兄弟,约莫十岁就成了孤儿,村里说她是瘟神,将她赶了出来。
在她快在墓地冻死的时候,被一守墓的老头收留了,之后她便接了老头的班,给人送葬念经,守墓。
干这一活计的只能要硬的八字才震得住,她干到了十八岁,恰逢给沈二公子送葬。
前世沈家二老连逢丧子,再经不得第三回,所以特请了城南万相寺的无妄大师前来做法,大师一瞧送葬队里的喻兰楚,便道:“此女子八字硬,且阳气旺盛,若婚配于三郎,必振兴门楣。”
沈家二老一听忙三媒六聘的将喻兰楚娶进了家门,刚开始喻兰楚还与沈家三郎沈昌湛相敬如宾,渐渐的,沈昌湛身子也好了起来。
往后,沈昌湛连中三元入仕登科,果然光耀门楣,沈家二老乐开了花。可惜喻兰楚久久不孕,沈家二老担心香火不能延续,又只剩沈三郎这一个独苗,遂做主给他纳了一房小妾。
那小妾确实也争气,没个一年肚子便大了起来,仗着公婆的喜爱和沈昌湛的纵容,那小妾气焰一日胜似一日,甚至抬了平妻,沈家再没有自己容身之处。喻兰楚渐渐地心怀怨恨,脑子一热,竟做下不可饶恕的事,此后被休妻,最后病死在一破庙,尸身都臭了才被人发现。
再醒来时,喻兰楚回到了十八岁这年,刚巧在沈二公子出殡这日,天可怜见,得以重活一遭,喻兰楚发誓再不入沈府,索性平平淡淡一辈子,也比落得个凄惨凋零的下场好。
午时已到,即便是这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,依旧掩盖不了深秋的寒意。抬棺的人将沈二公子的棺柩抬了出来,沈家二老跟在一侧,一屋子人陆陆续续的出来。
在人群中,喻兰楚用余光扫过沈昌湛,只见他坐在轮椅上,身子单薄,俊朗的五官因为消瘦显得更为立体,沈昌湛本就白皙,因为长年卧病在床不见阳光,更显得没有血色。
沈昌湛被小厮推到队伍前方,怀里捧着一个瓦罐。沈二公子无子,作为幼弟的沈昌湛须代行孝子之责。沈昌湛将手里的瓦罐摔在地下,身后的陪施应声吹响唢呐,更填一分楚怆悲凉之感。
喻兰楚将目光收回不再看他,自顾自的走在送葬队前方,手里撒出一把白色纸钱。沈家二老走到喻兰楚面前,喻兰楚反射性的往后挪了一步,与他们拉开了距离。
二老见喻兰楚这样的反应,面上有些尴尬,但今日还需要她来主持下葬事宜,便也勉强扯起一个笑脸,沈老夫人从袖里摸出几两碎银子塞在喻兰楚的手里,随即道:“有劳姑娘了。”
喻兰楚想着前世种种,心中芥蒂未消,她淡然的将银子放回沈老夫人手里:“夫人不必,这本是我份内之事,工钱我们已经收过了。”
沈老夫人愣在当场,她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这样公私分明,只是那漠然的神色,着实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。